??一.小时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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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1983年末出生在北京的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的。爸爸是一个国有建设公司的机械师,妈妈是同一个公司的门诊医生。说是医生,其实只是在社区里面 大家处理一下小伤,或者看看小伤风感冒一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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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那个时候,学生家里都差不多穷。物质条件比较拮据:比如冬天几乎唯一的蔬菜就是冬储大白菜,我的小时候还用粮票菜票,胡同里面上旱厕,除了校服没几件衣服。因为我个子长得快,所以毛裤都是彩虹色一截一截的,因为我妈拿不同颜色的毛线给我去接毛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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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0年,北京开亚运会那年,我在朝阳门小学上学了。30年过去,时间是一把沧海桑田刀,砍得“当年”面目全非。现在这所小学已经不存在了。而当时我坐着上学的北京地铁,二号线是马蹄形的,还没有闭合成一个圆。如今北京有多少条地铁线,已经数不清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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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小学的我,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“好学生”。费了半天劲儿,才混上一个小队长,整天戴着“一道杠”还挺美。给老师们留下最深的印象,就是个头特别大(我10岁就长到了170cm),老师训话要让我坐下,她站起来,否则没有气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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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有一个语文老师,唐老师,非常看好我,偷偷跟我妈说我将来能成为作家。不知道她当时是不是认真,但我是往心里去了。现在我常常在社交媒体写文章,也准备出书了,也不知道实现没实现当时她想让我成为作家的理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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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小学高年级,我妈开始让我学习传统乐器,也就是扬琴。学琴价格不菲,但是估计父母对我学习能力不那么自信,看我粗心还淘气,可能是希望我升学还能有另一条出路,于是也是咬牙坚持下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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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学升初中的时候,果然用上了这个所谓的“特长”,进了北京二十七中学的民乐特长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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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对二十七中有很深的感情。这里紧挨着故宫的东华门,每天能围着宏伟的世界人类遗产练800米长跑。每个冬日的早晨,挨着故宫红墙的护城河边上,一群大爷喝着寒气打太极,剃头师父在皮带上呲呲的刮自己的刀,而我们像一群羊一样,被骑着电驴的体育老师往前赶。如此富有意境的锻炼,后来我跟外国友人描述的时候,他们都羡慕的长叹:“such a privilege! ”(简直是特权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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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此之外,我开始对学习文化课产生了极大的兴趣。也许是小学的课不够挑战,我一直觉得没有意思。而到了初中,特别是初二之后,我发现自己能轻轻松松考年级第一名,而且居然比第二名的孩子高几十分,甚至快一百分,使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提升。老师们也逐渐发现了我是个聪明的孩子,都等着我替他们创造奇迹,于是怂恿我一个特长班的孩子,去报考当时北京最好的高中:北京四中。我是一个二愣子,没怎么想就报考了,没想到还真的考上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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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.第一次困惑与破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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进了四中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,甚至一段时间成绩垫底,老师频频请家长。可能是因为老师害怕我影响升学率,所以说话也有羞辱的成分。16岁以后,人就开始有自尊了。我再也不是爱玩的小孩子,也是有个尊严的大人了,至少我自己内心这么认为。有段时间严重焦虑,根本睡不着觉。由于在宿舍里翻来覆去,影响了同学,也招得同学不耐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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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妈没上过这么好的高中,这种和一群精英厮杀的局面她从来没有见过,所以面对我的痛苦,她也无法给我更好的建议。她只能跟我说,随便考个一本得了,没必要非得拼清华北大。但是我内心知道,肯定有办法破解这个困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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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于我住校,晚上10点25集体熄灯,早上6点25集体起床。所以延长学习时间,搞熬夜战术,是不可能的。我有一天坐在教室里环顾四周,突然明白了一件事:我的敌人既不是时间,也不是我的同学,我的敌人自始至终只有我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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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我足够聪明,能想到克服我自己问题的方法,那么肯定有足够的时间去提升。考试也不是格斗,我们每个人面对的都只是一张卷子,只要你自己不出错,别人不能拿你怎么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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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看似非常“形而上”的哲理,却指导了我两个重要的方法论。

第一个方法论是:我要复盘自己的错误。“错题本”这种东西,每个孩子都有。但我的错题本不一样,我不仅把每一道错题记下来,把正确答案再做一遍,我还把我当时是怎么想的,到底哪里想错了,这种错的思路还会发生在其他哪些题型上面也都一一写下了。写下来之后,我反复的看,看我还有哪点没有想到,继续补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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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个方法论是“各个击破”:考试本质是一个得分的游戏。而分数的分布,肯定不是均匀的,有些分好得,有些分难得,有些科目很容易上分,有些科目很难。对于我来说,我马上发现,化学和英语是最简单的。因此我先把它们提升到几乎满分的水平,心里就有底了。至于语文和数学这种比较难啃的骨头,可以等心里有底之后,再去攻克就可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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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我考上了当时分数线最高的清华大学生物系,成了二字班的一员(2002年入学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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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-17岁的我,在自己的探索中就学会了“复盘反思”和“各个击破”的方法。20年以后,我看现在很多创业公司的演讲中,都讲这些方法。这些演讲都是很好的,但唯一的缺点是,如果你不经历一个困局,不自己去领悟这些,演讲也只是演讲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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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时,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,成功并不一定非得靠“吃苦”。大家都会勤奋,你要更优秀,并不是靠比别人睡得少,干得多,而是靠聪明的方法。这个哲学,贯穿了我后来人生阶段的始终。我还为此总结了一句人生的标语:“富人靠科技,穷人靠变异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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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谓“富人”,主要还是指聪明人,经历丰富的人,他们都是靠方法论,技术的提升来使得人生走到更高的高度。我们不能拿身体去硬扛,因为身体不能变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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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从那个时候,就比较相信“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”,我喜欢寻找新的,跟别人不一样的方法论,而对“刻苦蛮干”并不是非常欣赏。也许是骨子里的“懒惰基因”在作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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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.大学与人生选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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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考上清华的时候,对我全家人都是一个震撼。与我一年高考的表弟,也考上了一个非常好的985大学。我姥姥一生是半文盲,大字不识几个。辛辛苦苦养育大了6个孩子,却一直对自己没有文化这件事感到自卑。每每谈到这些的时候,她总是用细小的声音说:“我没有文化,什么都不懂。”

那一年夏天,两个孙辈成了名牌大学生,姥姥突然开始有了一点点底气。她和我几个姨妈,在邻居们都在楼下乘凉聊天的时候,把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社区十几栋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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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姥姥已经去世很多年了。每当我回忆起这一段,总是感到心酸又幸福。我们一大家子,敲锣打鼓的把我送进清华。在哪里见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新同学,不论说着什么乡音,不论家境如何,不论父母是拉着lv行李箱的富豪,还是背着编织袋的农民,所有人都喜气洋洋。我们这一群小学子,就跟当年中举的举子一样,被亲友簇拥着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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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然,很快清华就给了我们适当的教育。一个是思想情怀上的,告诉我们我们并不是古代的举子,我们要努力学习,要使劲锻炼,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。第二个是心态上的,群英荟萃的地方,精英对精英的碾压,那可不是闹着玩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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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上大学之前,虽然我也有成绩下滑,甚至垫底的经历,但是我从来不懂什么叫谦卑。我只知道仰仗我自己的天赋,只要稍微努力,就可以反败为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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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条浅薄的“人生经验”,在清华得到了彻底的颠覆,甚至是碾碎。我的同学们太厉害了,有的可以半夜三点睡觉,第二天依旧容光焕发。有的可以看一眼大部头,就知道后面100页说什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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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山外有山,人外有人”这个残酷的人生教育,对我来得太晚,也太深刻了。在清华的日子,比高三苦好几倍。有几门课在都在70几分晃悠,半夜都做噩梦。我都来不及理清自己的自尊心和脸皮该往哪儿摆,就到了大三,进入了人生该抉择的阶段。我到底应该怎么办?是出来工作,是去读研究生,还是出国留学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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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在这个时候,出了一个小插曲。我们系有两个名额,可以去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交换学习一个学期,学校承担所有费用。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,都想去国外开阔一下思想,拓展一下思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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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来我学习中等,根本不可能被选上。可惜与我竞争的两位同学,是情侣。最后他们一个可以去,一个不能去。最后两个人都选择不去了,留在学校在一起。于是,老天爷又一次眷顾了我,把这个公费交换的名额扣在了我的脑袋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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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到了澳大利亚之后,眼界大开。特别有意思的是,我在那里选了神经科学(也就是脑科学)的课,发现他们的教案与国内的教案完全不同。在那个时候,国外的课程还是偏应用一些,比如说,他们就会讲儿童语言发展障碍问题,和老年人脑衰老之后的各种老年病问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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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新的应用课程,给我打开了思路。在这个之前,我一直对前途有个两难的抉择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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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方面我知道,我做实验或者搞理论研究,不论是生化,是结构,还是做小鼠大鼠猴子实验,都是永远做不过我的同学的。况且我越学习,越发现,真正的生物科学的爆发时期还没有到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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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一个真正爆发期到来的行业里,你具体干什么细分领域,其实不太重要。比如计算机科学,你是搞网络安全的,还是搞软件工程的,都有很多机会。但如果一个行业还没迎来爆发期,那么很多细分领域都会出现红海竞争,没有拓展的机会。这是非常困难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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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,我也干不出放弃专业,去投身金融或者计算机的抉择。因为我知道,虽然我只是个本科生,但是我不能出生物医学这个大圈子。一旦出了这个大圈子,我将毫无竞争优势。热门领域所有人都知道,从大一之前就开始发力的人太多了。你跑到人家的战场,要打赢战争,就必须要流很多血。在清华四年,我真的已经苦够了,真的不想再苦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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